七里八里

小兄弟镇楼~

新学期，学校又换了新的黑魔法防御课老师，给出的新学期教材参考书列表包含了一本海洋魔法协会出版的《海洋的魔法Ⅰ》，不是必修但一看名字Sherlock就很感兴趣，然而妈咪带着他去买的时候发现……一千金加隆一本，有半张书桌那么大。除了封面每一页纸都是水做的，翻书必须用控制水的咒语，如果伸手去碰触，海水就会顺着手指流出来，干了会留下细微的盐粒。

Sherlock想要，但看在梅林份上他妈妈才不会买！透支到三十岁的零花钱也不够。

开出这个书单是个（没记住名字的）女老师，她建议学生们面对黑魔法时，多学会运用自然魔法去对抗，因为黑魔法是不自然不健康的，自然魔法天然具有抵抗力。不过她的理论……只停留在理论阶段，现有的除了一些能掌控的简单风火水咒，并没有太多的自然魔法可控。Sherlock所在的斯莱特林学院对力量有着天生的敏感，开学后学院内部也一直在讨论那本书。

“太贵了，即使是那些财大气粗的家族也不见得愿意花这个钱买一本书，据说丽痕书店至今也只卖出去三本，一本在魔法部研究，一本在霍格沃茨，还有一本不知道是谁买走了。”

“霍格沃茨图书馆这本书也不能外借……”学生们都在Pince夫人的监督下阅读，以免错误的翻书咒语搞得水淹图书室。

为了抢在别人前面Sherlock跷课去看，惹得Pince夫人跟教授告他逃课，当然禁闭又逃不掉了，再逃课也只会被Pince夫人赶出去。

Sherlock数着自己的小金库——靠贩卖自制魔药这几年他赚了点儿小钱，但乱七八糟买他那些超纲的东西也花了不少，数来数去也只剩下三十六个加隆八个西可还有几块铜纳特，买那一页都怕不够。

值得一提的是，第二学年Sherlock在学校里认识了一个好朋友，格兰芬多的John Watson比他高一个年级，这孩子长期被酗酒的父亲家暴，来了学校后就瘸腿圣芒戈也治不好，但Sherlock从走廊经过一眼就轻而易举解决了他的“小问题”，从此John就对Sherlock佩服得五体投地。

开学第二天John在晚餐的时候来找Sherlock：“我的钱袋不见了！我找了一整天！”

蛇院学生已经习惯了其他学院的人来餐桌上找Sherlock答疑解惑。黑发男生说：“那个绣着JW的棕色天鹅绒布袋，赫奇帕奇学生送你的，里面有十一个西可五个纳特的钱袋。”

“对！你知道在哪？！”John惊喜地喊道。

Sherlock把它丢到了餐桌上，“太少了，一点儿帮助也没有。”

John气得两天没理他。

Sherlock叹气，除了抢劫古灵阁外没辙了。

他愁眉苦脸地第六十一次给妈咪写信抱怨他想要那本书（除了烦妈咪他实在想不到任何不犯法不会被学校开除但短期内能达到目标的办法了虽然这个做法也有很恐怖的后果），烦不胜烦的妈咪给他回了一封吼叫信。

奇怪的是，那封信不是Flint船长带来的，而是一只漆黑的大渡鸦。

大黑鸟在一同飞进来的各种鸮形目猫头鹰中间可谓鹤立鸡群，斯莱特林有学生的雪枭站在主人桌上吃肉，渡鸦落在附近一只银双耳面包盘的边缘几乎和它一样壮观，只是羽毛没有那么蓬松，反射着金属一般的蓝紫色光芒。

它黑溜溜的眼睛在看Sherlock。

“哇哦！”

一部分学生惊呼Sherlock那家伙又收到了吼叫信，一部分惊叹那只漂亮的乌鸦。

“Sherlock！！你要再给我写信要那本湿漉漉的书！！我就烧了你的温室！！别以为我不知道在哪！！我说到做到！！与其不劳而获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少关禁闭！！存一存你的钱罐子！！圣诞节必须回来！！哦对了，欢迎你的朋友来家里度假，John？我们全家都期待在圣诞节看见你！你可以带伴儿来，具体写信告诉我哦！Sherlock！！听到了吗！圣诞节你敢不回家我也会烧掉你的温室！！”

哗啦啦信纸碎在了桌子上，礼堂里静悄悄地，直到隔了两张桌子以外的格兰芬多桌子那边传来一句：“呃……谢谢夫人？”

大家哄堂大笑，只有Sherlock气呼呼地吹走了碎屑。

那只渡鸦还停在桌子上，它咂咂嘴，无视了其他学生喂的面包和肉，也不许人摸，跳到了Sherlock的南瓜汤杯子旁喝了几口，乌黑的鸟喙一离开黄色南瓜汁，汤水就仿佛从荷叶上滑落的露水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接着它展翅飞走了。

“第一次看到用乌鸦做信使，据说这种鸟太聪明难以使唤。”学生们嘀咕。

“它真大啊！我还以为是老鹰！Sherlock那是你家的鸟？”

“不是。”Sherlock盯着那只飞禽的背影，若有所思。

*

又一个早晨，那只渡鸦又跟随着送信猫头鹰飞进了大堂，这一次它落在Sherlock肩膀上，嘴里叼着一只小羊皮纸包裹。

Sherlock拆开来，正是他写信要妈咪寄来的折叠银刀——为了做魔药赚钱他切割了太多草药原来那把银刀报废了，Holmes夫人在羊皮纸上还写了一段话：你把你的银刀怎么了，这把刀用来拆信也太锋利了！我是相信你不会把它用在不好的地方才寄来的，你知道后果。对了蜂箱已经装好，爸爸已经迫不及待啦！Mike说他对蜂蜜“不感兴趣”，你懂的，哈哈哈。

Sherlock翻翻白眼，渡鸦也咔咔咂嘴，这时他旁边的同学惊呼：“它是不是也在看信？”

可不是吗，Sherlock偏过头，仿佛它落在肩膀就是为了和Sherlock一起看信。

“别傻了鸟哪看得懂，就算它们聪明。”有别的学生反驳。

作为雀形目中最大的一种，Sherlock目测它比大多数隼形目都要大了，肩膀上沉甸甸的，“你超重了吧？虽然鸦科是最大的鸣禽，但大成你这样只能叫胖。”Sherlock说。

接着，斯莱特林的学生们就见识到了，什么叫鸟类最高智商。

它叼走了那把折叠刀送到了 Filch的位置上，这位霍格沃茨管理员入选历届“学校最不讨人喜欢的存在”可不是徒有虚名，他瞪着那凸出的圆溜溜眼睛盯着这“凶器”，拿起来左右看了看，“折叠刀？”粗声粗气的，他是个哑炮没法确定是不是有魔法，就递给旁边的魔咒学教授检查，教授看了看，“的确是有魔法的……”

“没收！”不等教授给结论，Filch就夺过去收起来了，“有魔法的刀！”

没有人敢说那是Sherlock的包括Sherlock自己，他和 Filch从入学后就一直势不两立，这下他要拿回来可不那么容易。

渡鸦大摇大摆飞回来，鸟喙又沾了沾Sherlock杯子里的牛奶，在男孩捉住它之前耀武扬威地飞走了。

Sherlock瞪着它的背影咬牙切齿，他的手指刚才差一点儿就碰到了那蓝黑金属般的羽毛。

*

九月末尾的风开始卷了些凉意，这一学年他们周末可以去霍格莫德村度假，但首先要有父母的同意书。

渡鸦送来了他的回执，Sherlock当然不用担心妈咪会反对，不过就算反对他也已经从地道去过无数次了……所以，在他打开信封抽出同意书的时候，那只乌鸦似乎也讽刺一般咂咂嘴，Sherlock的同学依旧尝试喂它吃东西，但它根本不搭理，却总是依旧要在Sherlock的杯子里喝点儿什么再走，不管里面是什么。

Sherlock递给渡鸦一封信，里面问妈咪家里是不是买了渡鸦用信使，还有他的Flint船长怎么了是不是弄坏了。

“给妈咪，你知道。”魔法世界里只要这样对猫头鹰说就行了，但乌鸦瞅着他的信封没有要接过去的意思，“好吧，给Holmes夫人，她住在——”

渡鸦在他杯子里咂了两口柠檬苏打水，扭头就走，压根没搭理他。

Sherlock拿着羊皮信纸的手僵在那里，“难道……它需要报酬？”坐在他身边的Victor探头道。

“它腿上没有绑钱袋。”Sherlock翻个白眼，直觉告诉他这只该死的渡鸦就是不想给他送信。

妈咪这一次的回信是家里原来那只猫头鹰Billy带来的，主要是为了寄给他新的袜子，紫色的，附带一片小回信：“你终于想起问问Flint船长了，你那只鸟遇上了暴风摔坏在家呢，我和你爸爸都不会修。天气变冷了记得穿袜子！不要光脚在学校跑来跑去的，有人告诉我你光脚穿鞋！真是不像话！渡鸦？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亲爱的，Billy还好好的，它才三岁！你不要跟它说要换鸟！它生气了谁给你送信！”

Billy在他桌子上吃了些碎肉肠，正要走，Sherlock突然一把将它抓住，吓得这只三岁的长耳鸮扑腾起来，脑袋上两只耳朵一样的羽毛“角”都炸毛了。

“我说，”Sherlock瞪着它黄色的大眼睛，“你是不是把家里的信给了一只渡鸦？嗯？你居然把家里的信给其他鸟？！”

长耳鸮发出尖尖的像猫一样的叫声，Sherlock听了一会儿，“好吧，我相信你不会背叛我们的。”他一松手，这只备受惊扰的大鸟就跳起来用翅膀打他的头，扬了几片小绒毛后气呼呼地飞走了。

斯莱特林的同学都很震惊，“你听得懂它说什么？”Victor不负众望地来询问。

Sherlock奇怪地看他一眼：“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欺负它！”Victor无奈地叫道，“你知道女生们都快把你盯穿了吗！”

Sherlock这才意识到差不多整个大堂的学生都在以目光谴责他，就连教师餐桌的老师都在瞪他，于是，过了一会儿变形课老师就走过来：“早餐过后来校长办公室一趟，Holmes先生，关于你对待动物的行为我们要讨论一下。”

Sherlock不出意外把这笔账记在了那只渡鸦身上。

*

那之后好一段时间Sherlock都没看到Billy，它倒是有尽职尽责送信，但总是高高地把东西丢下来就走了根本不下来，有一次还摔坏了Holmes夫人带给Sherlock的一罐蜂蜜。Sherlock感觉这个学期跟他有仇。

想要的书买不到，银刀坏了，教授一个个排队关他禁闭，Flint船长也受损报废，家里的猫头鹰还往他碟子里投鸟粪。

还有他没法练习阿尼玛格斯！

难道就永远卡在变形的途中无法精进了吗？但Sherlock无论多么想要尝试练习，也不敢真的去实施，只要他哪怕起一丝破坏约定的念头，侵入嘴唇的那滴血就似乎在口腔内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他无法入眠，睡梦中都似乎有人把拇指压在他的嘴上，轻轻摩挲……他忍不住用舌头去舔舐，却无法磨灭那奇特的感觉，哪怕用牙齿噬咬，几乎把嘴皮咬破他也还是忘不了，那根手指在梦中折磨着他，一开始是嘴唇，接着是脖子，锁骨，胸膛……

Sherlock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从热汗中惊醒，他的背后一片濡湿，裤裆也是。

这不公平……他跪趴在床单上捶打床垫，这也不合理。

他肯定出现在其他男学生梦里的绝对不会是亲哥哥。

白天，他想方设法制作魔药赚钱——他需要一个自动搅拌机！福灵剂的价格最高但是最难制作，他的成功率不错但那相当耗神，但Sherlock不在意，越累他越能睡个好觉，一夜无梦。

可事实并不如此理想。

他在最累最坏的夜晚依旧会做梦，一开始是一根手指，后来是手掌，梦中还有耳边似命令似低语的呢喃，他辗转反侧，在一片潮热中惊醒，肮脏的内裤和黏在额头上的发丝无一不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Sherlock离开宿舍，在城堡里横冲直撞。

他差点儿直接炸掉Filch办公室的门，而如果银刀没有就放在书桌右边抽屉里的话，他可能会炸掉整间屋子。

“老天爷啊，孩子你今天怎么了？”墙上的画像在他经过时惊呼，但Sherlock根本没有搭理，他手中握着自己的折叠刀，卡进肉里的刀背就像刀锋一样令他疼痛，但不会流血。

是的，这把折叠刀有魔法，它属于Mycroft。当它在人手中的时候，不管是否折叠起来它都是一件武器。它造成的伤口不可见，却可以致命。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渡鸦要把它送进Filch手里，虽然看起来像是因为嫌弃Sherlock说它胖……Sherlock怒气冲冲的脚步放缓了，几乎停下来，他面前长长的走廊里，月光在墙面投影了一扇一扇窗子的花纹，其中一扇中间就有它黑色的轮廓。

它乌黑的眼珠子在月光下闪着琉璃珠一般的光，似乎能看透一切。

一切，包括他如此愤怒的理由，包括他半夜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包括他下意识藏在身后的手中的刀。

Sherlock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瞪着渡鸦，渡鸦也看着他，在窗台上一动不动。

男孩重新迈开脚步，他缓缓地经过那扇窗子，就像是夜不归宿的孩子偷偷经过熟睡父母的门口，听不见半个脚步声。

然而他又停下了，他吞咽了一口，慢慢回头，渡鸦还在那儿。

无法抗拒地，他走过去。

月光下，乌鸦几乎是闪闪发亮，就像是黑色的镜面，或者，它就是。

Sherlock摸到了它，它的羽毛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冰凉，而是温暖的，甚至灼热——几乎要把他烫伤，它扇扇翅膀，Sherlock条件反射地喊道：“别走！”

男孩急急忙忙地把刀子放进口袋，空出手捧住这只大鸟的身体，他哪里捧得住啊，它那么大。

他掌心的刀伤灼烧，但Sherlock不在乎，他只庆幸那把刀不会造成伤口，不然现在血就会沾染上这赤黑的羽毛，它会不高兴的，男孩觉得。当他的手掌滑过那仿佛涂了蜜一般油滑的覆羽，内心忍不住赞叹着。

渡鸦让他抚摸，甚至似乎在他手下有些昏昏欲睡，Sherlock把它抱起来的时候它都没有挣扎，乖觉的样子就像家里养的那条雪达犬，小时候的红胡子也是这样乖乖地缩在他的怀抱里，让他抱着回到被窝。

Sherlock躺进被单下，乌鸦也是，在他身边蜷缩起来，脑袋埋在翅膀下面。

他睡着了。

朦胧的梦中他似乎在飞翔，就好像是躺在云层里，他终于成功了……

酣畅淋漓的一觉醒来，Sherlock意识到他开学以来还从来没有睡得这么好过，他看向身边，床单上并没有一只乌鸦存在过的证据。

而他的手也不再疼，Sherlock反复张开手又拳起，是的，那道看不见的伤口消失了。

他或许知道渡鸦是哪来的了。

*

这天晚上，他来到走廊，果然又看到了那只渡鸦。

这一次他没有靠近，一旦他知道了事实，一切都开始不一样。

他恨这只大鸟，就像他恨Mycroft。

开学一月零六天后，Sherlock重新开始了练习阿尼玛格斯，他选择在湖边的空地，那儿有很多树，渡鸦总是停在其中一棵柳树上，静静地看着他。

Sherlock严格按照书上的步骤去做，再也不敢走捷径。

渡鸦再也不靠近他，午夜十二点前它就会离开，Sherlock如果不停止练习，会感到心脏抽痛。

它不是每天晚上都来。而它不在的夜晚，男孩还是会在湖边的柳树下坐一阵子，手里把玩他的那把小刀，一边小心不要被刀背划伤，一边渴望被划伤。

他如此举棋不定，那根本不像他！Sherlock愤怒地把小刀扔进了黑湖。

*

两个月后，Sherlock还是没能变形成功，他的羽毛收集本都满了。分明他能感到羽毛一根根长出来，但就好像他本身难以放弃人类的身份成为动物，又或者是之前那次惨痛的变形失败给他留下了阴影，他总是卡在变形中间，空有一身羽毛却无法飞翔。

亏他还总是嘲笑John有创伤后应激障碍。

就在他的焦虑中，圣诞节来了。

John如约在Holmes家度过了假期，幸好Sherlock的温室还没有被烧掉，这给他带来了一丝安慰，Sherlock每天去查看，估摸着假期过去后里面种的东西能卖多少钱——还是完全不够。

Mycroft在家也有工作，还是穿着他那身黑色麻瓜套装，时不时会去院子里冲着一个叫“手机”的麻瓜制品说话，每一杯茶里都要加一勺蜂蜜。

“你又胖了，兄弟。”Sherlock每天都报时一般对他说。

麻瓜政府小职员冲他翻白眼，有空就邀请John去下棋——还故意输给他，Sherlock对此嗤之以鼻，但又忍不住想到他哥哥都从来没有故意输给过自己。

圣诞节当天早上，Sherlock抢在所有人前面第一个跑去圣诞树下，收到了爸爸妈妈送的新银刀，John送的一本麻瓜侦探小说。还有Mycroft送的一只新本子，并不是很厚，干净的羊皮纸散发着奇特的墨香，里面什么也没有，当然了那是用来写东西或者夹东西的本子！

Sherlock不知道自己那么生气，虽然他早就推测出了自己会收到的礼物，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失望。

当John感谢Holmes夫妇送给他的珍贵礼物时，Sherlock大声打断了他，“除了那本海洋魔法书以外的礼物都是多余的！”他说，“真不知道这种无用的传统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妈咪气坏了，对他施了鼻涕泡咒，只要不说话就一个劲儿冒鼻涕泡，非要他对所有人都道了歉才停。

那之后他整个脸都红红的，因为一直流鼻涕眼睛也红红的，喉咙也酸胀不堪，就像一场重感冒。

即使对Sherlock来说，他这天也有些超支。

晚上他窝在自己的卧室里，听见楼下爸妈还在聊天——肯定在讨论他今天的失礼，John已经睡了，Mycroft不知去向。

“Sherlock！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不记得把你教育成这样没有礼貌的粗鲁孩子！！”早上Holmes夫人的咆哮还犹在耳边，Sherlock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搞不明白，坏掉的机械鸟Flint船长摆在他桌上，他已经修好了，修得甚至比之前还好。他可以修复如此复杂的能飞的假鸟，却修不好自己。

他一团乱麻，就像是被塞进布袋里的一堆羽毛，杂乱无章，横七竖八，支离破碎。

Sherlock有很久没有哭过了，他缩进被窝，圣诞节真的不应该是哭泣的日子，不过他反正从来不在乎过节，管他的呢。

叩叩叩。

Sherlock静止了一会儿。

扣扣扣，那声音又响了，是有什么敲玻璃。

在床单上擦好脸，男孩探出头去看，他的窗帘半拉着，今晚没有月亮。

但他可不怕，下个月他就十四岁了好吗，鬼什么的又不能对他施咒，也许是谁给他写信了。这么想着，Sherlock就翻下床去拉开窗帘，但玻璃外并没有猫头鹰。

他打开窗户张望，不远处的栗子树上一抹阴影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只渡鸦。

栗子树是爸爸在他出生的时候种在院子里的，旁边是Mycroft出生时种下的橡树，比他的树高大很多，虽然现在是冬天但张开的枝干显示着只要春天到来会是什么样的枝繁叶茂。

渡鸦扇扇翅从树上飞过来又合上翅，轻巧得仿佛是跳过来似的。

它站在窗台，即使云层厚实，Sherlock也依旧能看见它羽毛反射天光，油光发亮。

“干嘛，你来嘲笑我吗。”男孩没好气地想要关上窗户，但渡鸦已经跳了进来，他放弃了，又回到床上去背对窗户继续生闷气。

渡鸦也跟着蹿到了床上，它在Sherlock身边走来走去，男孩的余光能看到它走路的样子。

腿短的鸟类几乎没有优秀的步行者，况且床单是软的，它走一步就要陷进去，这给抬起腿迈出另一步增加了难度，滑稽的步态让Sherlock扑哧一声笑出来。

渡鸦仿佛生气了，它扇扇翅膀，不走了。

“好吧，你要干什么？”男孩软了脊背，叹口气。

闻言，它朝着地面跳去，一眨眼间这只乌鸦似乎放大了一百倍，它的羽毛层叠铺陈翻转，组合成了由一件黑色西装包裹的男人。

Mycroft出现在Sherlock的卧室里。

男孩被那个瞬间点亮，但当哥哥出现的时候他又黯淡下去。

这很奇怪，明明渡鸦和Mycroft就是同一个。

“如果你是来骂我的——”Sherlock鼓着脸颊。

“你今晚不练习吗？”Mycroft看看怀表，“今天很合适，没有月亮，但还没下雪。”

意味着光线不好，意味着在外面练习也不会有人看到。

但Sherlock不想去，“反正我总是失败。”他咕哝。

“你是认输了？”他哥哥说。

Sherlock讨厌输，他一直在追赶，就是不摔倒也很难追上，如果摔一跤还不赶紧爬起来，距离会越来越远。

“爸妈还没睡。”他没法溜出去。

“你今天牢骚很多。”年长的男人叹口气，挥挥魔杖，屋子里的物品都迅速靠墙贴好，就连Sherlock屁股下的床也把他抖下地，拎着被子床单把自己两条腿搭在墙上竖起来。

房间里顿时就空旷得像舞蹈教室。

Sherlock并不经常看到他哥哥施咒，但他知道这样不说一句咒语有多难。

他咬着嘴唇内侧，静静回想阿尼玛格斯变形要点。

“呼吸，Sherlock，深呼吸。”Mycroft说。

他深深吸气。

“你知道你会变成鸟，想想飞行，云层，风……”Mycroft的声音在这间房子里回响，“你喜欢风，想想它们托起你……”

可他总是会继而想到自己摔下去。

对面的Mycroft似乎啧了一声。

下一秒，他感到了风。

*

Mycroft并没有带飞天扫帚，他大概在鞋子上用了魔法，又或者他全身的衣服都是魔法道具，飞行魔法，也有可能是防护咒附带悬空效果。

Sherlock看到自己的家越来越小，而他们还在往上。

风从他身边掠过，低矮的云层环绕他们，冻得像掉进了结冰的水面。

他什么也看不见了，云遮住了一切。

Mycroft停下了，“准备好。”

Sherlock冻得瑟瑟发抖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要准备什么，他开始坠落。

“Mycroft你这个混蛋——”

他的叫骂拉着长长的尾音消失在空中，云层迅速遮住了那个黑色的高挑身影。

冷！他快结冰了！！

风像刀子一样划过他的皮肤，他无法呼吸。

快想，阿尼玛格斯变形要素，快想！

Sherlock紧闭着眼，不敢问自己离地面还有多远，他感到熟悉的羽毛钻出皮肤的刺痛感，他又会卡在中间的！Sherlock快哭出来，眼泪一冒出来就冻在了睫毛上，他眨着眼睛想要挣开冰块，感觉有东西来到面前。

是渡鸦。

它缩着翅膀，和Sherlock一同坠落，漆黑的羽毛上沾满了冰晶。

Sherlock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伸出手去抱住了乌鸦，虽然是体长两英尺有余的大鸟，但比起Sherlock的五英尺的身高依旧是小小一具，冰凉的覆羽下温暖的身体让他暂时忘了这是谁。

它羽毛滑溜溜的，黑色的爪子尖利，它刺破了Sherlock的睡衣，痛得他清醒过来。

地面的窗户里灯光闪闪，那是他家的房子，还剩下不到三千尺。

他会摔死！

想想飞行，想想风，想想它们托起你。

Sherlock闭上眼，感受下落的风呼啸着刮过他长出来的脆弱羽毛，感受每一根新羽在风中摇摆，承受风的摧残，坚韧地并列成排——

他已经被风刮麻的脸颊失去了痛觉，四肢百骸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好似已经死了，才什么也感觉不到。

Sherlock睁开眼，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他惊讶地晃动四肢，却感到在上升。

他的胳膊长满了羽毛，他细细的腿在空中踢踏。

Sherlock只愣了一下，就开始掉落，吓得他赶紧挥舞胳膊——现在是翅膀了，没有光照看不清纹路，他是什么品种的鸟？

他一直飞，尝试了飞到最高点，他的高度远超过雀形目，翼展也比渡鸦宽，尾巴很短，爪子强壮，翅膀的花纹看不清楚，综合来说他是猛禽的概率无极限大。他想要和渡鸦炫耀，但一转头却找不到鸟。

他飞着寻找，总是因为不熟练飞行而在空中打滚，他不敢相信真的变成了一只鸟——这么愚蠢的形容实在不适合他，事实就是他变成了鸟，有什么好不敢相信的。

雪终于落下来，柳絮一般的雪片在四周飞舞。

他飞了很久，久到掌握了所有飞行技能，但再也没有找到渡鸦。

后来，他知道了，自己是一只尚未成年的短尾雕，比他小的鸟全是他的猎物。

Sherlock把最新也是最后的羽毛夹进了那只本子，有着黑色的封壳，里面的每一页羊皮纸都散发着奇特的墨水香味。

他的圣诞礼物。

三年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