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八里

快回家了……最近也没啥心情搞事==贴几篇我个人比较喜欢的短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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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万象

造假侦探的新闻过去块一年了。

Mycroft停止冥想，看了看怀表。助理确定他错过了和驻美大使的下午茶会面，他决定把面谈时间从一小时压缩至一刻钟———不过Mycroft肯定那也够。于是突然空出了半小时休息时间，英国政府想伸个懒腰；他最近忙得都没时间去第欧根尼，不是在和大使会谈就是在去唐宁10号的路上，该死的美国佬。

下了车，红灯后长长的车龙排出的尾气聚集在这条狭窄的老街上。Mycroft掏出手巾捂住鼻子，朝着自己办公地点走去，但愿还够他稍微在晴朗的大冬天散个步什么的。

巷尾有人在倒垃圾，巨大的垃圾桶飘散出难闻的气味，Mycroft捂着鼻子加快脚步；斑马线前方变成了红灯，他只得停下。车子在面前穿梭，身边等着过马路的人也越来越多，这时他看到马路对面……有一个人。

马路对面不止一个人，的确，但他只看到了一个。

那是个男人，个子挺高，穿着灰色过大的外套和松松垮垮的运动裤，头发油腻乱糟糟的看样子一个星期没洗了，胡子也至少一星期没刮；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耷拉着肩膀，好像很多天没有出门活动过一样在太阳下皱眉眯着眼睛，百无聊赖等着过马路。

这是个流浪汉，很大概率还有药瘾。

绿灯了。

旁边的人都走动起来，Mycroft想起自己也要抬起脚朝前走；那个人正走过来，人头攒动中，Mycroft一次也没有丢失对方的身影。

在快要擦肩而过之前，那个人注意到了Mycroft的视线，浅色的眼睛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就挪开了。

Mycroft能闻到他夹带的风里有之前巷尾垃圾桶的相似味道，深吸一口气，还能闻到一丝新鲜的汗水味。

有意思，有垃圾味道的流浪汉很常见，但是什么需要一个拾荒者冬天里生出汗来？

Mycroft走到了马路对面之前流浪汉站着的地方，回过头，街道那边却不见了那个人影。

这就足够了。

英国政府重新迈开脚步朝自己的办公地点走去，当助理看到他时，对他说您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Mycroft笑着回答：“大概是因为散了一会儿步的关系。”

◆Ghost幽灵

距“造假侦探”刊登在报纸上过去一年多了。

这天，他人造成的原因导致Mycroft比预约晚到了两个小时。

牙医诊所里漂亮的接待女士请他去独立候诊室稍候几分钟；Mycroft扫了一眼开放式候诊区，毗邻的座椅上患者零星坐着——有一个座位上易拉罐压着几张报纸。

他对接待员笑笑，走向那个位置。

Mycroft询问右边的人：“这儿有人吗？”那个患者摇头。

于是他捡起易拉罐和报纸搁在膝盖上，坐下。

“你等多久了？”他率先寒暄道。

“两个小时吧，大概，不知道。”那个男人粗声粗气回答，“习惯了。”

“我也是。”Mycroft笑道。

“是吗？我看你好像是个VIP什么的，我听见接待员说话了。”典型的小市民调调。

“噢不，我只是和牙医有点儿亲戚关系，你知道。”

“有这种亲戚真不错，可以不用预约。”挖苦的口气。

“你不是也没有预约吗。”Mycroft缓缓眨眼。

“是啊，怎样，也许能看到我也许不能，无所谓。”那个男人挠挠头，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关节处有点儿泛黑。

“你应该预约，成功的几率就会高很多，也不需要干等着。”Mycroft小声说。

“不，我这种——幽灵一般的人，太麻烦。再说，我的成功率一直很高。”他耸耸肩起身；Mycroft突然覆上他撑在扶手上的手——优雅干净的手指和粗犷晒黑的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

“保护好你的牙，”Mycroft微笑着嘱咐，“期待有机会再见面，先生。”

“你会失望的……”那个人看着他不知道还嘀咕了句什么，抽回手，裹紧了自己的羽绒衣，大步如风地离开了。

Mycroft注视他的背影消失在诊所白色的门后。

“Holmes先生，医生请你，”接待处漂亮的女士来到他身边，“Holmes先生？”

“哦谢谢。”他带着报纸和易拉罐起身去看牙医了。

◆世界

为Sherlock差点儿被以谋杀罪起诉并蹲了几晚班房这件事，Mycroft大清早专门过来和他弟弟吵架。

等他们吵完，另一个忙国家大事去了；John才翻过一页报纸，马后炮道：“要知道，你哥说的有道理Sherlock，这个世界不是绕着你转的，收敛一点儿对大家都好。”

“那是围着谁转的？”没好气的侦探还在“六岁程序启动正常关闭失败”中。

“围着太阳转！记得吗！天文常识！”

“哈！如果是围着太阳转，你们就不会说啊啊我的世界崩塌了！我的世界坠落了！我的意思是这个修辞！修辞！John！文学常识！”

John被问住了，他迟疑了一下。

嗯好吧，对于一个还没有把开关从“Holmes吵架水准”拨到“普通人讨论水准”的Sherlock，John意识到自己最好闭嘴，不过他有点儿忍不住：“你是说你的世界吗？你那个特别的与众不同的高端的精确的出类拔萃的独一无二的与众不同的完美世界？”他微微抬着头，似乎在憋笑。

但正在赌气的咨询侦探没有留意他：“没错！上帝保佑！”

John耸耸肩，做了个鬼脸：“呃好吧，你的世界……嗯当然是绕着你转的……”

“很好！”侦探双手往空中顿了顿，他依旧在生闷气。

John接着说：“——但是同时还要绕着英国转，你知道，既然他是英国政府的话。”

Sherlock的眼神扫射过来，那让John想起狙击枪的红外线瞄准仪；他举起报纸挡住自己的脸，在后面偷笑，他赢了！耶！

不过之后咨询侦探一整天都上蹿下跳的，似乎被点到了“气鼓鼓”的穴位。

◆剪指甲

侦探那阵子可忙了，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虽然John觉得这跟时间没关系）。后来他们终于在两条停在那儿的物流火车皮中间逮住了犯案者。

本来分工是Sherlock追人，John堵人并干倒对方，结果在追逐中不知怎么的角色换了，Sherlock跟谋杀犯面对面了。

罪犯那边看这个小子个子也挺高，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时也不敢擅动；他哪知道近来营养不良的Sherlock光是追人就已经筋疲力尽，这会儿边上的火车要是开动起来气流都能捎着他一路到利物浦。

不过，John的小短腿终于跟上了进度，罪犯一看后退无门，大叫一声朝侦探扑来。

最后，我们的咨询侦探受了点儿轻伤。

他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于是自然连啃啃手指甲的时间更没有了，打人时电光火石分定胜负的一拳让他的指甲把掌心戳出几个浅浅的血眼……

这种弱智的伤口就连John都不被允许知道，太丢人了。打人伤到了手背指关节什么的还正常，指甲太长了把手掌戳破这算什么事？

“没折断算你运气好。”

“啰嗦。”

躺在热水里，侦探心安理得享受着头部按摩洗浴的服务，一边把手指伸到了嘴边，不期然被一只沾满泡沫的手打掉了。

在浴缸里洗掉沾上的泡沫，过了一会儿Sherlock大概是忘了又大概是不死心地把手往嘴边放，又被打掉了。

“指甲已经泡软了Mycroft，正是撕掉多余部分的好时候！”

“闭眼。”

哼一声，侦探闭上了眼睛，水流冲走他头上的泡沫。

等水停，软毛巾把他头发擦干，年轻人就哗啦一声从水缸里站起来，一件毛巾袍子裹住他吸收体表水分，“你简直可以去白金汉宫应聘保姆职位，反正你喜欢干这个。”撇撇嘴，不领情的弟弟嘀咕着啪嗒啪嗒踩着湿脚丫荡出去，他哥哥把浴缸水放走，提醒道：“他们请不起。”

啧，好大的口气。已经走出去的弟弟翻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笑出了侧切牙。

壁炉里果木燃烧的清香把整间房子都烘得温柔。

“手。”

半躺在躺椅上的人双手抵着下巴完全没反应。

他哥哥眯起眼睛，轻叹一口，捞起弟弟一条腿搁在自己腿上，就着壁炉的火光，动起剪刀来。

过了一阵，侦探幽幽回过神，眨眨眼看着兄长低头认真给他修脚的样子，就一直没有再挪开目光。

“好了，自己剪，那么丢人的事别再做了。”英国政府把弟弟的另一只脚修完，吹了口气后丢回躺椅；将工具往侦探胸口一拍，合了合衣襟靠进沙发里，闭目养神起来。

瞪着眼睛，Sherlock做出要闷闷不乐的样子，他哥哥闭着眼睛朝壁炉抻直了腿不理他。

“小气鬼。”他嘀咕，狠狠咔嚓掉一片手指甲的同时还不忘动动新鲜干净整洁的脚趾；同一个方向他哥哥的脚也这么对着壁炉，指甲形状一模一样。

◆新年，旧人

那是仅有的一次下棋Mycroft输给了Sherlock，虽然是因为中途哥哥被妈咪叫走帮她扶住一颗苹果幼苗；半小时后Mycroft回来，Sherlock已经把这一盘棋局的所有结果都演绎出来了，所以，Mycroft负了这一局。

不管什么原因，输了就是输了。

要说惩罚措施超出了Mycroft的预料并不准确，他有注意到Sherlock最近沉迷于调查东方传统习俗，据说这会在将来的作案手法上得到灵感（作案手法？这必须要仔细监控一番），所以当Mycroft走进自己房间发现床上摊着一片红色衣料就……好吧，还是在意料之外了。

“根据旧历规定，今年是你本命年，Mycroft，得穿红的。”站他身后的Sherlock笑得阴谋得逞。

这是考验他的知识量吗，Mycroft冷笑，“据我所知，亲爱的弟弟，中国人在本命年也不会全身上下每一件都是红的。”

“但是你输了，所以你得穿一天。”Sherlock笑得露出了十六颗牙齿。

该死。Mycroft就不该和他一起回家过圣诞节，就不应该答应妈咪帮她种树，也不应该托大离开棋盘半小时之久。

衣服是全套红的中国长袍，颜色颇为喜庆，大概是Sherlock在唐人街里淘来的。内衣裤都清洗过了（他弟弟倒没有存心取他性命之虞），只是袍子的布料蹭得他脖子痒；Mycroft穿上以后整整立领，长袍垂料倒也挺括，Mycroft扁扁嘴忍了。

于是，当他走出卧室，坐在壁炉前的Sherlock原本是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柴郡猫表情一见到他走出来，立马变成了不高兴猫脸，脑子里在打什么算盘Mycroft还能有不知道的，他八成是在想——“我应该挑另一套的！上面有很多羊的花纹，能闪瞎人眼的那套！”

英国政府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踱两步，还颇有中华民国时代的文人风范，他弟弟瞪着他挪不开眼。

“我建议你给自己买一套，会显得更高一点儿。”Mycroft对他眨眨眼，咨询侦探大大哼了一声。

*

伦敦今年和中国有文化交流活动，所以二月整个老城都张灯结彩庆祝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个国度的新年。

到了夜晚，甚至传来接连不断的烟花爆竹声，从贝克街的窗口都能看到烟火炸亮夜空，五颜六色的火光铺撒整个城市的每一条边际线，美轮美奂。

“按照旧历，今天晚上是辞旧迎新的时刻。”两兄弟站在窗边，他们对别人的庆祝活动向来兴趣不大，与其说在观看烟火，倒不如说只是在借这个说法并排站在一起而已。

“新年。”Sherlock简短地吐出两个单词。

“未来。”

“变化。”

“我们。”

“一样。”

他们相视微笑，又把视线转回了窗外。

“普通人刚才应该会接吻。”Sherlock突然说，他哥哥皱眉，做了个嫌弃的鬼脸，资讯侦探大笑起来，英国政府翻个白眼。

最后，他们还是接吻了，不为什么，只是想而已。

今后的每一年，无论是新年还是旧年，是新历还是旧历，他们都还会是那样子。

他们是兄弟，没什么比这个更稳固了。

Fin

那么~祝大家新年快乐~！